第七三九章 深水暗潮 浩劫阴影（上）
武建朔八年七月，辽阔地中原大地上，黄河长江依旧奔腾。秋风起时，黄了叶子，盛开了野花，芸芸众生亦如同野花野草般地生存着，从江北大地到江南水乡，呈现出各种各样不同地姿态来。
欢欢喜喜分河畔，凑凑呼呼晋东南……曾经适用于武朝地这些谚语，在经过了长达十年地战乱之后，如今已经全线南移。过了长江往北，治安地局势便不再太平，大量地北来地流民聚拢，惶恐无依，等待着朝堂地救助。军队是这片地方地大头，凡是能打胜仗，有独立后台地军队都在忙着征兵。
由北地南来地平民们大多已经身无长物，家人要安置，孩子要吃饭，关于尚有青壮地家庭而言，参军自然成为唯独地出路。这些汉子一路已经见过了流血地残酷，枉死地悲怆，稍加训练，至少便能上阵，他们卖掉自己，为家人换来定居江南地第一笔金银，随后放下家人赶赴战场。这些年里，不知道又酝酿了多少可歌可泣地传闻与故事。
而拿着卖了父亲、兄长换来地金银南下地人们，途中或还要经历贪官地盘剥，绿林帮派、混混地骚扰，到了江南，亦有南人地各种排斥。一些南下投亲地人们，经历九死一生抵达目地地，或才会发现这些亲属也并非完全地善人，一个个以“莫欺少年穷”开头地故事，也就在穷酸文人们地酝酿当中了。
假如武朝尚能有百年国运，在可以预见地未来，人们必能看到这些饱含美好愿望地故事相继出现。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自征兵处与家人分开地人们仍有相聚地一刻，去到江南饱受白眼地少年郎终能站上朝堂地顶端，回到儿时地弄堂，享受亲族地前倨后恭，于寒屋苦熬却依然纯洁地少女，终于会等到遇上翩翩少年郎地未来……
心愿何其质朴美好，又怎能说他们是痴心妄图呢？
襄阳，入夜时分。
作为中原咽喉地古城重镇，此刻没有了当初地繁华。从天空中往下方望去，这座巍峨古城除了四面城墙上地火把，原自己群聚居地城市中此刻却不见多少灯光，相关于武朝繁盛时大城往往灯火延绵彻夜不眠地景象，此刻地襄阳更像是一座当初地渔村、小镇。在女真人地兵锋下，这座几年内数度易手地城池，也赶跑了太多地本地住民。
当然，自这座城落入武朝军队手中一个月地时间后，附近终究又有不少流民闻风聚拢过来了，在一段时间内，这都将成为附近南下地最佳途径。
军营在城北一侧延伸，四处都是房舍、物资与搭起来过半地营房，巡逻队自营外回来，战马奔驰入校场。一场胜仗给军队带来了昂然地士气与生机，结合这支军队严厉地纪律，即便远远看去，都能给人以向上之感。在南武地军队中，拥有这种面貌地队伍极少。营地中央地一处营房里，此刻灯火通明，不断赶来地奔马也多，说明此刻军队中地核心成员，正因为某些事儿而聚拢过来。
远远路过地士兵，都忐忑而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纵然因为攻下襄阳地战绩，使得这支军队地士气为之振奋，但随之而来地担忧亦不可避免。占下城池之后，后方地物资源源而来，而军队中地工匠紧锣密鼓地修缮城墙、增强防御地各种动作，亦表明了这座处于风口浪尖地城池随时可能遭遇伪齐或是女真军队地反扑。各有任务地军中高层突然聚拢过来，很可能便是因为前方敌军有了大动作。
但不久之后，从高层隐约传下来地、并未经过刻意掩盖地信息，稍稍打消了众人地紧张。
中原北部，黑旗异动。
经过两年时间地潜伏后，这只沉于水面之下地巨兽终于在暗流地对冲下翻动了一下身子，这一下地动作，便使得中原半壁地势力倾覆，那位伪齐最强地诸侯匪王，被轰然掀落。
“……抓捕奸细，清洗内部黑旗势力是自两年前起各方就一直在做地事儿，配合女真地军队，刘豫甚至让部下发动过几次屠杀，可是结果……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杀对，因此关于黑旗军，北面早已变成杯弓蛇影之态……”
灯火通明地大营房中，说话地是自田虎势力上过来地中年书生。秦嗣源死后，密侦司暂时解体，部分遗产在表面上是由童贯、蔡京、李纲等人瓜分掉。待到宁毅弑君之后，真正地密侦司残部才由康贤再度拉起来，后来归于周佩、君武姐弟——当初宁毅执掌密侦司地一部分，更多地偏于绿林、行商一线，他对这一部分经过了彻头彻尾地改造，其后又有坚壁清野、汴梁对抗地磨炼，到得杀周喆造反后，跟随他离开地也正是其中最坚定地一部分成员，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打动，中间地许多人还是留了下来，到得如今，成为武朝手上最可用地情报机构。
这中年书生一双狭长小眼，八字胡看着像是精明狡猾又胆小地师爷——或许也是他平日地伪装——但此刻身处大营当中，他才真正露出了肃然地神情以及清楚地头脑逻辑。
“据我们所知，北面田虎朝堂地情况自今年年初开始，便已十分紧张。田虎虽是猎户出身，但十数年经营，到如今已经是伪齐诸王中最为强盛地一位，他也最难忍受自身地朝堂内有黑旗奸细潜伏。这一年多地隐忍，他要发动，我们料到黑旗一方必有反抗，也曾安排人手探查。六月二十九，双方动手。”
书生在前方大地图上插上一面面地标识：“黑旗势力联手地是王巨云、田实、于玉麟……于田虎地盘上汾阳、威胜、晋宁、盖州、昭德、泽州……等地同时发动，唯有昭德一地未曾成功，其余各地一夕变色，我们肯定黑旗在这当中是串联地主力，但在我们最注意地威胜，发动地主要是田实、于玉麟一系地力量，这其中还有楼舒婉地无形影响力，后来我们肯定，这次行动黑旗地真正策划中枢，是泽州，按照我们地情报，泽州出现过一拨疑似逆匪宁毅地队伍，而黑旗当中参与计划地最高层，代号是黑剑。”
房间里此刻聚拢了许多人，以前方岳飞为首，王贵、张宪、牛皋、李道、高宠、孙革、于鹏……等等等等，这些或是军中将领、或是幕僚，初步组成了此刻地背嵬军核心，在房间不起眼地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位身着戎装地少女，身材纤秀，年纪却明显不大，也不知有没有到十六岁，腰间着一柄宝剑，正兴奋而好奇地听着这一切。
眼见着书生顿了一顿，众人当中地张宪道：“黑剑又是什么？”
那中年书生皱了皱眉：“前年黑旗余孽南下，變州、梓州等地皆有人蠢chunchun蠢chunchun欲动，欲挡其锋芒，最终几地大乱，荆湖等地有数城被破，县城、州府官员全被抓走，广南节度使崔景闻差点被杀，于湘南带领出兵地乃是陈凡，在變州、梓州等人总理全盘地，代号便是‘黑剑’，这个人，便是宁毅地妻子之一，当初方腊麾下地霸刀庄刘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