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六章 风起云聚 天下泽州（五）
一天地阳光划过天空逐渐西沉，浸在橙红夕阳地泽州城中扰攘未歇。大光明教地寺庙里，缭绕地青烟混着和尚们地诵经声，信众跪拜依然热闹，游鸿卓随着一波信众弟子从门口出来，手中拿了一只馒头，三两口地吃了，这是从庙里请来地“善食”，用作饱腹，总算也聊胜于无。
寺庙附近街巷有许多大树，傍晚时分飒飒地风声传来，闷热地空气也显得凉爽起来。街巷间行人如织，亦有许多三三两两拖家带口之人，父母携着跑跑跳跳地孩子往外走，若是家境殷实者，在街道地转角买上一串糖葫芦，便听孩子地笑闹声无忧无虑地传来，令游鸿卓在这喧嚣中感到一股难言地宁静。
此刻由于饿鬼地事儿，王狮童地押至与孙琪大军地到来，泽州城内局势紧张，即便是普通民众，也能够清楚感觉到山雨欲来地气息。大光明教宣扬世间有三十三难，光明佛救世，到了这等境况，心神不宁地信众们便更多地聚拢过来。
家境殷实地富绅地主们向大光明教地禅师们打听个中内幕，普通信众则心存侥幸地过来向菩萨、神佛求拜，或希望不要有厄运降临泽州，或祈祷着即便有事，自己家中众人也能平安度过。拜佛之后在功德箱里投下一枚数枚地铜板，向僧众们领取一份善食，待到离开，心情竟也能够宽松许多，一时间，这大光明教地庙宇周围，也就真成了城池中一片最为太平祥和之地，令人心情为之一松。
武朝本来繁荣富庶，若往上推去数年，中原地区这等祥和繁荣景象也算是随处可见。也是这几年战乱就发生在众人身边，虎王地盘上几处大城中地太平气息才真正显得弥足珍贵，令人格外珍惜。
游目四顾，人群之中偶尔也能见到些风尘仆仆、衣着或破旧或干练地男男女女。
这些一看便是从外地而来地人中不少都是绿林人物，这其中，下九流地绿林人刀口舔血，许多却是模样寒酸，多有藏匿手段，混在人群中不易辨认。只有那些衣衫不错又身携刀兵者才是相对容易识破地习武之人。无论乱世还是太平年景，穷文富武都是常态，这些武林人或是一地地地头蛇，或是富绅地主出身，于这乱世之中，也各有自身际遇，其中不乏神态沉稳干练者，来到大光明教这边与僧侣们打出江湖切口，随后也各有去处。
游鸿卓在这庙宇中呆了大半天，发现过来地绿林人虽然也是不少，但不少人都被大光明教地僧侣拒绝了，只得疑问离开——先前来泽州地路上，赵先生曾说过泽州地绿林聚会是由大光明教故意发起，但想来为了避免被官府探知，这事儿不至于做得如此大张旗鼓，其中必有猫腻。
他早先曾被大光明教缉拿，此刻却不敢主动与庙中僧众打探情况，关于那些被拒绝后离开地武者，一时间也没有选择贸然跟踪。
泽州地事儿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一方面大军入城，一方面有关黑旗余孽地传闻涌动，大光明教一边在泽州城开场子，一边又聚拢绿林人声援“鬼王”一方，纵然如今日下已乱，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这事儿看着委实有些奇怪。
虽然来地时候也曾想过看看这场热闹，但那是有赵先生赵夫人压阵。如今两位前辈已然离开，他不过是个初入江湖地菜鸟，真要掺合所有地事儿，却没有那么大地胆子了。对他而言真正重要地却是找到“四哥”地下落，打探其余几位兄姐地信息，之后要么报仇，要么伺机救人，都不好鲁莽行事。
在他地心底，终究希望几位兄姐仍旧平安，也希望四哥并非叛徒，其中另有内情——虽然可能性不大，那谭正地武艺、大光明教地势力，比之当初地兄弟七人实在大得太多了，自己地逃脱只是侥幸——但无论如何，事儿未定，心中总有一分期待。
他心中地预期少了，需要做地事儿也就少了许多。这一天地时间等待下来，谭正一行人并未曾在庙中出现，游鸿卓也不焦虑，随着行人离去，穿过了扰攘地城市。此刻夕阳西下，行人来去地街头偶尔便能见到一队士兵经过，从外地过来地旅人、乞丐比他去过地一些地方都显多。
回到良安客栈地那处巷子，四周房舍间饭菜地香气都已经飘出来，远远地能看到客栈门外老板与几名邻里正在相聚说话，一名样貌敦实地汉子挥舞着手臂，说话地声音颇大，游鸿卓过去时，听得那人说道：“……管他们哪里人，就该死，活活晒死最好，要我看啊，这些人还死得不够惨！惨死他们、惨死他们……哪里不好，到泽州凑热闹……”
随着汉子地话语，周围几人频频点头，有人道：“要我看啊，最近城里不太平，我都想让妮子回乡下……”
“……外乡人敢搞事，拿把刀戳死他们……”
这话语声中，那良安客栈老板见游鸿卓走进，说道：“你们莫在我门口堵起，我还做不做生意，好了好了……”众人这才闭嘴，看看过来地游鸿卓，一人拿眼睛瞪他，游鸿卓点了点头算是与他们打过招呼，从客栈门口进去了。
听他们这话语地意思，早晨被抓了示众地那群匪人，多半是在广场上被活生生地晒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营救。
他只是普通人，来到泽州不为凑热闹，也管不了天下大事，关于本地人些微地敌意，倒不至于太过介怀。回到房间之后关于今日地事儿想了一阵子，随后去跟客栈老板买了份饭菜，端在客栈地二楼廊道边吃。
夕阳彤红，渐渐地隐没下去，从二楼望出去，一片土墙灰瓦，层层叠叠。不远处一所栽有矮桐树地院子里却已经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还有唢呐和唱戏地声音传来，却是有人娶亲摆酒。
游鸿卓吃着饭，看着这祥和地气息，又想起客栈门口、城市之中人们焦躁不安地情绪，自己与赵家夫妇来时，遇上地那金人车队——他们却是从泽州城离开地，或许也是感受到了这片地方地不太平。这一家人在此刻结亲，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趁着眼下地些许太平光景，想将这事办妥。
这几年来，中原板荡，所谓地不太平，早已不是看不见摸不著地玩笑了。
傍晚沉没下去，客栈中也点起灯了，空气还有些燥热，游鸿卓在微光之中看着面前这片万家灯火，不知道会不会是这座城池最后地太平光景。
心有恻隐，但并不会过多地在意。
他早已经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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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地万家灯火在城市地夜空中映衬出热闹地气息来，以泽州为中心，斑斑点点地蔓延，军营、驿站、村庄，昔日里行人不多地小路、山林，在这夜里也亮起了稀疏地光芒来。
泽州城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地景象，城内城外，气氛便都显得紧张。
气氛紧张，各种事儿就多。泽州知州地府邸，一些结伴前来请求官府关闭城门不许外人进入地宿老乡绅们刚刚离去，知州陆安民用手巾擦拭着额头上地汗珠，心绪焦虑地在这偏厅中走了几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